华灯初上,但天空依然被黄昏的浑浊浸染得极深,不留一丝缝隙,竟有几分夜的意味了。劳碌了一天的农人们三个一群,五个一伙地从庄稼地里回来,一路上笑骂声不断,叫嚷声不断。在这古老而淳朴的村落深处,这也许是他们最原始的娱乐方式吧!可是,毋庸置疑,这也是最纯洁,最富有乡野风味儿的娱乐方式,它使人们获得瞬间的怡然自得的欢乐的同时,亦可解除些身体的疲劳。
我的欢乐不属于这种简单的自娱。于是,我信步踱回了屋里。钟表上的数字模模糊糊,只有轮廓还较鲜明些。我顺手拉开了灯,顿时,屋子里被光明充斥得满满的,外面的夜越发显现出来了。这灯光,这灯光漂白了四面的墙壁,也漂白了我原本就苍白得无与伦比的内心。我端坐在这亮堂堂的灯光下,打开计算机,记录这一天的心境。这贤良的键盘朋友似的形影不离,这屏幕上的点点滴滴也浸染着我心房。
你的文字告诉我,冬日的旷野是何等地孤独和凄凉,冰雪是多么渴望泉水的目光,一个彳亍于人群的人是多么地迷惘。我合上双眼,睡在你我那些如梦如诗的文字里面,那种温暖的感觉我至今不忍忘怀,又如何会轻易地把你忘记呢?
夜里起风的时候,你踏着傍晚遗留下的彩霞来了。你那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告诉我,你是何等地不轻松,夜的叹息是何等地凝重,夜的凄凉是何等地浓,夜的尽头是何等地虚空^^^^我听清楚了,那不是夜与绿杨红柳在低语,也不是夜与浅草深渊在轻叙,那是无可奈何的叹息。是为彼此的无能为力吗?还是为彼此的自责与愧疚?这次,我真的听不懂了,只闻得耳边一片蛙声和几丝似有似无的风语。
你的"去向"一栏填的是"随遇而安",其实,谁都明白,你虽然淡泊名利,但也决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附和者。你希望自己是"金字塔"上高居塔尖的那块砖瓦,于是,你为此而付出了不懈的努力。我明白,一定辛苦之至!
当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,当清澈的山泉流淌过低吟的山谷时,你消失了,消失得无影无踪,消失得彻彻底底,甚至还带走了你骄傲的足音。就如你文字中的清泉一般,无语而来,亦无语而去。
走吧!你本来应该属于静夜里用钟摆摇来的一片闲适,应该属于灯光下的一杯苦酒和一本诗文。而我呢?也许在你彻底地走后还会平静些,事实也的确如此。可是,这种平静却近似于恐惧,近似于惊慌。我害怕,怕从此真的忘记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的眷恋;我同情,同情自己仍对一个离开已久的人的念念不忘;我沉默,沉默地面对你的信件和电话。也许我很失败,也许我很绝情,但我无法接受这令我失意的平静。如果你想用一点平静来贿赂我,以换取我对记忆的彻底泯灭,那么,我决不会接受!决不!我的文字应该浸泡于幸福的苍茫里,应该沉泯于雨夜的凝重里,无需你的担忧,担忧即是同情。不,我不要这么苦涩的幸福!幸福?这也叫幸福?
你在我们离别的那个车站,在我们相视愈来愈远的那个车站上,依然有人在唱,在哭,依然有爱情在默默地上演。"窗外更深露重,今夜落花成冢"许茹芸的歌声不断地响在耳畔。
远远的你啊,我淡淡的痛! (沈兆霞)